社工王春霞:希望智障人士能像蜗牛一样美丽行走

　　题记——

　　春天来了。没有谁注意到墙角边的蜗牛，它一直在用脚步丈量着春天。时而有过路人从此经过，惊喜地说：“你瞧！春天到了，树都发芽了，蝴蝶在踩花呢。”

　　蜗牛自语：“春天不仅仅属于你们，我也是小小的一分子。也许我活得并不鲜艳，但也有我自己的颜色。我不爱打扮自己，但我却点缀了大地。”

　　采访对象：

　　王春霞，25岁，天津慧灵智障人士社区服务机构社工部主任。一个执拗寻梦的女孩，一个放弃正规学业的尖子生，一个非专业科班背景的社会工作者。从2000年接触第一例自闭症患儿到现在专业从事为智障人士服务工作，王春霞摸索研究的许多治疗方法已被专家认同，不懈的努力感动了智障者及他们的亲属，已经在领域内成了小有名气的“小王姐姐”。

　　记者手记：

　　王春霞今年25岁。对于25岁女孩该拥有的一切美好东西——良好的教育、亲人的宠爱、时尚的追逐、甜美的爱情等等，她一样都没有。

　　但采访那天，当她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时，我由衷地敬佩。虽然她不拥有与同龄女孩同样的时尚青春，但王春霞幸运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“被需要者”，有机会感受着社会中每一个弱小生命的呼吸。

　　王春霞喜欢蜗牛。她说智障患者就像蜗牛，虽然对社会贡献不大，但毕竟在人世间走上一遭，也有权利享受大地上一切美好的东西；她说蜗牛是自己，虽然茫茫人海中很不起眼，但社工事业需要她，她会用微弱的体温去焐热大地，温暖一个个弱小的生命。[page]

　　尖子生已成往事

　　王春霞的老家在山东潍坊，家中三个孩子，她排行老二。父母虽是农民，但深知教育的重要，家里省吃俭用地供着孩子们读书。从小学起，王春霞就是学校里的尖子生，就在其他小朋友放学后凑到一起玩游戏的时候，她总是端着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，手里捧着本不知从哪借来的小说津津有味地读着，要不就是拿块石子在地上画着，一本正经地教弟弟识字。在王春霞的世界里，读书学习是最大的乐趣。

　　小学毕业后，王春霞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县里最好的初中。她说自己生来就是学习的料，初一就已经自学到高中的课程，常常是解一道复杂数学题，她解出的速度比老师快、方法也更简便，各种大考小考总是年级第一，作文也会成为大家的范文。这让所有的人都看好这个难得的尖子生，重点高中、名牌大学的校门无疑将为她敞开。

　　然而1998年，不幸降临在王春霞的家中，一向体弱的父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，家中断了全部的经济来源，而且医药费成了家中很大的负担。看到病榻上痛苦焦急的父亲、药灶前偷偷流泪的母亲，还有那学杂费一拖再拖的弟弟，王春霞决定放弃自己的学业，找个差事贴补家用。

　　这种抉择是痛苦的。“我没对学校说过多的原因，老师们都认为我压力太大、精神上出了问题，我拼命地在旁人面前掩饰自己，可心里却清楚地意识到这将像斩断我的双腿一样，改变我的人生。”这之后，她到了当地的工厂去做流水线的操作工，加工鞋底。王春霞说当时自己不敢看那些堆在角落里的课本，望着同学背着书包去上学就心里酸酸的。多少个夜里，王春霞都梦见自己又重回校园了，醒来时枕巾已经湿了一大片。“这不是我要的生活！”王春霞在心中呐喊着。[page]

　　从“0”开始摸索前行

　　2000年的正月里，青岛的大姨来家中探亲，说有个朋友的孩子不太聪明，想请个家教去帮着开发思维。王春霞想如果自己接下这个活儿，又能接触到书本了，就跟着大姨去了青岛朋友的家中。

　　结果进门就给王春霞当头一棒。那家的男孩5岁了，他爸妈跟他说：“儿子，这就是小王姐姐。”只见那男孩就不停地盯着墙角念叨着“小王姐姐”。父母把儿子患自闭症的情况和盘托出，说希望找专人来帮助他。王春霞骨子里有股执拗劲儿，她告诉自己无路可退，选择了就要全力以赴。

　　前两个月王春霞说自己和男孩根本无法交流，有时实在着急批评男孩几句就会受到攻击。每天气得王春霞肚子鼓鼓的，“我是气自己，要想治疗他，首先要让自己走进他的世界，不可能没有方法，怎么我就找不到呢？”王春霞说。突然有一天，她收拾屋子时无意将一只乒乓球碰到墙上，又反弹了几下，男孩就盯着看，王春霞意识到他对乒乓球感兴趣，就拿起乒乓球吸引着男孩对他讲话。渐渐地，男孩与她有了眼神的交流。后来，她又找到了能吸引男孩的几样东西，慢慢地找到了走入他内心世界的方式。

　　由于孩子7岁要上学，王春霞打算提前一年就开始教他小学的课程，每天固定2小时的课程学习，她需要自己先备课，寻找一种能让男孩接受的方式和语气。她说每天的这2小时是最艰难的，常常遇到一个问题就推不动进度了，然后再想尽办法让他听明白，但男孩确实也在一天天地进步着。

　　男孩会定期地去医院做训练。每回到医院，王春霞都会看到一些其他的自闭症和智障患者，有时医生人手不够，她就一起帮忙。在那里还接触到许多患者家长，大家一起沟通互相取经。那个时候国内对此类病症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，处于摸索阶段，王春霞经常提出一些自己的经验和方法，得到医生们的采纳，不少医生都问她是不是学心理专业的。“就在那时，我隐约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职业方向。”[page]

　　把爱给更多的人

　　2005年，王春霞决定离开男孩的家，因为那个时候男孩在她的精心教导下已经是小学三年级了，可以跟上课堂的正常教学了。青岛男孩的成功案例很快在许多患者家属中传开，不少山东、沈阳、深圳等地的人都打来电话向“小王姐姐”寻求经验，王春霞总是把自己摸索到的方法耐心地讲给每一个人，她说她了解每位患者家属的心情。“5年的时间没白努力，男孩已经可以跟同学打电话聊天了，如果我还留在他身边让他依赖反而不是好事。我也得到了宝贵的经验，应该去开始我的事业了。”

　　刻骨铭心的自闭症工作经历，成就了王春霞社会工作价值观的形成，奠定了她懵懂的人生理想萌芽。之后的王春霞凭借着5年的深入经验和一片爱心被北京慧灵智障人士社区服务机构聘用，同时开始进修北京大学的高自考心理学专业。经过专业的学习和培训，王春霞获得了更专业的理论和临床方法，由于她天生聪颖，学到的新知识马上就能用于与智障患者的实际接触中，并得到了显著的效果。王春霞也由一线员工、家庭妈妈升职为中心负责人并被派来天津做天津社工部主任。

　　说到社区服务，王春霞说：“智障人士不再被封闭，他们也能享受到这个社会的一切资源。”为了这些社会资源，王春霞可没少下工夫，到许多博物馆、图书馆、公园等地方去请求对智障患者免费开放，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要让人家多包涵。一次次地，管理员被她所说服，同意为智障患者免费开放。

　　王春霞说其实智障患者也很“美丽”，这种美丽是要靠你去发现的。比如他们的“刻板”记忆力会相当好，就拿认路来说，王春霞有一次想带他们去超市，结果忘了路怎么走，其中一个去过超市的智障孩子就拉着她往一条道走，结果还真到了超市。“你说他们能不可爱吗？”王春霞一脸慈爱地笑着。

　　2007年底，慧灵中心在北京、西安、广州、香港等地搞了一个大型的智障人士巡演活动，王春霞自编自导了一部音乐剧《美丽的行走》，讲的是蜗牛们在四季中艰难而美好地向前行走着。望着台上的智障人士尽心尽力地表演，王春霞笑着哭了。

　　“每一颗心，都有自己的太阳；每一颗太阳，都有照耀的领域。社会工作是我可以用一生去践行的人生契约。”王春霞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