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呼唤

　　可惊喜只是暂时的，到了张戈三岁的时候进幼儿园，她的行为举止就开始让人觉得不安了。在幼儿园里，她不跟小朋友们一起玩，不跟别人说话，老师跟她讲话她也似乎听不到。她精力旺盛，会一个人在角落里自己转圈，或者拿笔之类的东西在手上不停旋转。于是夫妻俩带她去了医院，当医生很肯定地告诉他们，孩子是先天性自闭症患者的时候，他们俩懵了。回到家里，他们找来关于自闭症的书，对照书上的症状，一条一条地检验。看完之后，夫妻俩抱头痛哭，书上的症状居然每条都吻合。而且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：先天性自闭症是弱智的一种，此类患者在与人交流和与外界沟通上存在着很大的困难。他们的生活无法自理，终生需要别人照顾。

　　从天才的梦想到弱智的事实，夫妻俩的感觉真的是从天上坠入万丈深渊。面对妈妈的哭泣，张戈不懂，她笑得很开心。看着可能永远不懂事的孩子，夫妻俩有了死的念头；带着孩子去一个人迹罕至的火车隧道，当火车呼啸而过，一切都将过去。但是这样可以吗？

　　来吧，孩子

　　自闭症的孩子是生活在自己头脑中的世界里。他们虽然降生到这个世界，但他们心灵的窗户却不曾对这个世界打开。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快乐。比如张戈，她喜欢文字和数字，她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，她能背下万年历，记下很多她感兴趣的琐事，但是你很难要求她掌握一些社会生存的小技能。面对孩子无辜的笑脸，夫妻俩决定直面现实。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了，为什么不试着改变她，重新帮她打开心灵的窗户？夫妻俩发誓：今生将和自闭症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拔河比赛！　

　　过程的艰辛是夫妻俩无法预知的。教孩子安静地坐着，也许对于大多数的家长来说，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但是对于张戈这种坐不住的孩子，妈妈为了让她能够学会像普通人一样坐下来，就用了半年的时间。自闭的孩子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很冷漠，他们不关心别人的感受。跟他们讲话会很有挫败感，总是得不到回音，就好像你在对着空气讲话。妈妈为了教她，就一次次陪她面对面地坐着，用自己的腿夹着她的腿，来强迫她坐着不乱动。这样的培训在房间里坚持了半年，她才学会了坐。

　　自闭的孩子有时候会有一些莫名的恐惧，他们不懂怎样表达出来，也不懂听别人的解释。张戈有段时间特别惧怕月亮，一到有月亮的晚上，她就躲在屋里，关紧门窗，哪儿都不去。为了克服她的恐惧，夫妻俩想尽了一切办法，可总是不奏效。后来心急的夫妻俩只能用强拉强拽的办法把她拖到院子里，指着月亮跟她讲，月亮不会掉下来。张戈吓得又惊又恐，哭闹不已，刚好被来看望她的外婆撞见。弄不清状况的外婆看见外孙女被刺激的样子，心疼之余将夫妻俩狠狠骂了一顿。

　　这样委屈的事情太多了，没有接触过自闭症孩子的人，是无法理解他们家的很多做法的。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，他们一直没有放弃，一点一点改变着张戈。

　　爸爸送你去上学

　　张戈在慢慢长大，虽然她不太懂我们的世界，虽然她可能永远无法和人正常的交流，无法工作，但是当她提出想上学的想法时，夫妻俩还是决定想尽办法要达成孩子的心愿。他们教会张戈骑自行车和遵守交通规则，这是很了不起的一种训练，因为她不懂调节两条腿轮流使劲。他们利用她超常的记忆力，让她像计算机一样记住了这一运动程序：先左后右，红灯停，绿灯行。所以张戈永远不会闯红灯。她不懂闯红灯是什么意思。

　　爸爸为她联系上了培智学校，这是一所专为智障儿童设立的学校。在接下来的六年里，从家到学校的这条路上，每天早晚人们都能看到他们父女俩并排骑着车，风雨无阻。学校的生活让张戈学会了不少技能，也交到了几个同样状况的朋友。她在这几年中，学会了弹电子琴，电脑打字，说简单的英语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学会了很多生活自理的技能，这让全家人都感到开心。

　　你是我姐姐

　　张戈有个妹妹，比她小五岁。很小的时候，妹妹就发现自己的姐姐和自己不一样。小时候她会天真地问姐姐：妈妈教的东西我都学会了，你怎么还不明白啊？姐姐当然不会明白怎么回答妹妹，但在妈妈听来，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。后来妹妹长大一点，就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懂事。

　　张戈不会吃瓜子，当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瓜子聊天的时候，张戈会一个人看看，然后走开。她并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敏感，可妹妹会继续很开心地边嗑瓜子边聊天，却偷偷将瓜子仁放在一边，然后塞给姐姐吃。

　　吃饭的时候，如果有姐姐喜欢吃的菜，她总是尽量留给姐姐，自己不吃。有时候，爸爸妈妈考虑到张戈的体重，不让她多吃，妹妹总是偷偷夹给她。她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帮助爸爸妈妈照顾姐姐的，我希望姐姐过得开心。如果有一天，爸爸妈妈不在了，我会照顾姐姐一辈子。

　　我们的爱能推开你的心窗吗？

　　今年张戈二十岁了，她已经基本能生活自理，并学会一些技能。这在自闭症患者中，算是恢复的很好了。这么多年来，一家人为她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。张戈的妈妈为了更好地训练张戈，辞去了工作，整天陪伴着她，教她生活中的一点一滴。特别当张戈从学校毕业以后，为了不让张戈与社会隔绝，妈妈带着她到处找义工做，因为张戈这样的病人是没有单位愿意接收的。

　　张戈的妈妈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：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张戈有朝一日能够自食其力。就是这样一个对于普通的母亲不算愿望的愿望，张戈的家人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。不过他们始终心存希望。总有一天，家人在窗外的呼唤，会唤醒张戈的心，有朝一日她真的能自己打开心窗，融入我们的世界。(文/雍彤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