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儿子,是“雨人”
还记得大明星达斯汀·霍夫曼和汤姆·克鲁斯主演的好莱坞大片《雨人》吗?霍夫曼饰演的自闭而有重度智障的哥哥,不愿乘飞机或上高速公路、每天要看固定的电视节目吃固定的食品……无法想象,我们中的哪位有“雨人”那样的亲人,该怎么办?
陈晨,就是这样一位母亲。她的儿子李康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得有异于平常孩子:说话晚,不喜与人交流,兴趣狭窄,1992年,7岁的儿子被确诊为孤独症,伴有中度智力障碍。面对无边的压力,陈晨表现出了一位母亲的坚韧和顽强,在她的精心照顾和教育下,李康不仅逐渐掌握了很多生活技能和文化课程,还学会了弹钢琴和画画。20年间,陈晨坚持写日记,探索自己和孩子的内心世界,并试图为父母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参照,日前,这些日记结集成《我的儿子是“雨人”》一书。
精神病院的洗礼
想到“孤独症”这个从未听过的可怕字眼将要伴随孩子的一生,几乎让我疯狂。在医生的建议下,抱着急切的希望,我带着孩子来到了一家精神病医院。李康的治疗主要是使用一些镇静药物让他的行为变得比较平和,有条理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,渐渐他情绪不再出现大的波动。
安静的时候,和正常的孩子几乎没有什么两样。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,我眼前会出现他已经完全治好的错觉。但是,李康的病从根本上并没有得到治疗,因为孤独症的病因至今都是个谜。在精神病院住了一个月,我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精神病院是个奇怪的地方,一方面这里的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,属于“非正常”一类,另一方面,在这里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放松和宁静。
我认识了一位病人的母亲。她的儿子已经23岁了,身高1.83米,是一个对烹饪有着浓厚兴趣的小伙子,犯病的时候经常出现大小便失禁,语无伦次,真让人焦虑和揪心。但是她作为母亲是那样的乐观,她对我说:“每个人都有痛苦,如果你不微笑着生活,那你就会永远痛苦。”
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,成为我活下来的动力和理由。在精神病院呆了一个多月,我带着李康出院了。经过一个多月的“洗礼”,我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。我不再那么着急地想着要治好李康的“病”,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。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长期而艰巨的任务,也许要搭上我的一生。知道了最绝望的事实反而让我镇定下来。我对自己说,无论以后李康会面临什么,我会在他身边,和他一起分担。
这是我唯一能做的。
巴不得能把儿子放进口袋
李康外出总是走得很快或很慢,要去哪里从来都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。由于以前他有多次走失的历史,因此,带他外出我总是特别紧张,外出时对他的行动“高度重视”,从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。
一次,我们俩乘地铁回家,李康突然松开我的手,兴冲冲地走在我前面,因为人多,他一闪就不见了,消失在人群之中。他的速度之快,着实让我措手不及。我赶忙快步寻找他。这时候地铁还没有来,但我意识到如果不能很快找到他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想到此我浑身紧张了起来,头上冒出了汗珠,不顾一切地在车站两头奔跑,疯子般地大声呼喊。所有的人都在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,我已经顾不了许多,我的心快跳出了胸膛,我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。
火车已经带着隆隆的声响驶进车站,就在停车的一刹那,我在前面10米处发现了李康胖胖的身影。我狂奔过去,一把抓住了他,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。定了定神,我紧紧地抓着李康,随着人群慢慢挤上了车,我的手很用力,手心里都出汗了。
在车上我喘着气,尽量用呼吸来调整乱跳的心,我想的是:我应该像袋鼠妈妈那样,把孩子装在肚袋里,这样就万无一失了。我很难想象,李康离开我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。
儿子自有他的世界
读完《理解艺术》这本书后,我很有兴致地问李康:“艺术是什么?”李康略想了想,说:“艺术是大宝镜。”我又问:“艺术是什么?”李康说是“钢琴”,是“理查德·克莱德曼”。我再问:“艺术是什么?”李康说是“维也纳”。
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着问了三次,李康对艺术的回答有三个,而且截然不同,说明他对艺术的感悟是不同的,是有所思有所想的。人、物体和城市,艺术是什么?没有人可以对艺术下准确的定义。角度不同,观察方法不同,感受体味不同,答案也就不会一样。李康的回答是精彩的。
人对生活真的不该有什么挑剔。我们的一切,原本都是不存在的,都是偶然的产物,而如今没有失去,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满呢?有时候我们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,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和痛苦,是因为我们对生活的要求太高了,以为一切美丽都是我们应得的,而忘记了我们其实一无所有,一切的一切都是生活对我们的一种恩赐和奖励。